六都寨新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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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-05-02 10:08:17 转载

山丰水富六都寨
文/刘剑成图/若尘
县境中心，东西轴线，南北要冲，水利枢纽；百姓之镇，造纸之乡，淘金之都；东山禅院，西山茂林，原排竹村，丁山石灰，马坪溶洞，庞家山庵，魏源湖，仙蹬桥，双溪庵，朝阳渡，港口渡……所有的罗列，都指向同一个地方——隆回县六都寨镇。原排村山青水秀，大自然旅游景点。
一
在隆回，有江河的地方不一定有名山，有名山的地方不一定有山寨，有山寨的地方不一定设过“都”；而山水相依，都寨并存的地方只有一个，那就是六都寨。寨，乃先天，皆因镇之四周环绕着米珠、石峰、黄瓜、观音、荆紫、谭家六个寨。都，则为清康熙八年这地方设为六都。六都加六寨，自然加巧合构成了隆回老“八都”中惟一一个以都、寨命名，并至今存在的地名。虽然也曾叫过寨市、赛市、赛上、寨上铺，但也只有这个地名最直观率真。

1947年1月隆回建县时，县治之争长时间悬而未定，最后，南北两地的乡绅们达成了一项“土断县治“的协议：从六都寨、荷香桥、桃花坪三地用同一个“升子”（用来量米的竹制器具）装满碾碎的黄土送往省会长沙，哪里的土最重，哪里就是黄金宝地。托山水之福，六都寨毫无争议成了新县隆回的县治之地，办公地设刘惠公祠。8月1日，获南京国民政府正式批准。若不是县治迁址桃花坪，六都寨或许就多了个“隆回”的地名。
1995年，六都寨镇合并了丁山、西山乡后总面积为162.8平方公里。现有20个村5个居委会，主姓为刘、欧阳、周、廖、陈，其先祖大多是避战乱或税赋从富庶的江西吉安迁徙、辗转至此；又因为土纸与排木，邓、苏、戴、朱、谢等一干尊称“湘帮佬”及涟源与新化人，先后蜂拥而来，置业安居，促寨成市；加上后来厂矿的兴建、水库的修建与淘金汉外娶，一个仅6万人口的乡镇竟拥有回、瑶、苗、傣、壮等少数民族及约140个姓氏，称得上名副其实的“百姓之镇”。

二
六都寨山丰水富，长源江接纳了从望云山（首望山）逶迤而来的三都河与金水后，在“仙磴桥”同另一支望云山流来的七江水合流，谓之辰水，“隆回溪”是其别称。《水经注》第38卷中就有：“溪水东得高平水口，水出……首望山，西南径高平县南”，《水经注疏》也做了疏解，说的就是这支贯穿隆回南北的溪水。在不通车的年代，这条溪河成了县境南北物资运输的主要通道，而六都寨是辰水河唯一的货运港口。从仙磴桥八家祠堂至巷口铺岩漏山，岸线可停泊船只100余艘，年吞吐量上万吨。因了这条溪河，六都寨理所当然成了西去云贵川的驿站与隆回北面商品交易集散地。
旱路有驿道，水路有航道，得山之利水之福，六都寨老街也就适时适宜地出现在适当的地方——街头是雕梁画栋的仙磴桥，巷尾是悬崖百丈岩漏山。“道屋府，东屋县，岩下院子金銮殿，垴上院子卖酒店”说的就是六都寨老街周围四座如同“府衙、县府、金銮殿、酒店”一般风格迥异的庄院建筑与繁华景象。走在老街上，恍若穿越历史的隧道，字迹模糊的招牌，依稀可辨当年六都寨的繁荣与风情。被历史踩过的石板街光滑锃亮、静谧悠长，老木屋鳞次栉比，虽已古旧，但仍释放着往日的繁华、典雅、古朴的气息。

三
寨上铺，既是古代驿站的称谓，也是寨上纸铺的简称。六都寨茂林修竹，满山遍岭的楠竹成就了一方产业一方富庶一方风情。曾经，六都寨与滩头及龙山三地的土纸产量，占了湖南全省总量的75%。老街80%以上的店铺经营着各种土纸——官堆纸、老仄纸、时仄纸、毛边纸、皮纸、草纸及五色纸。仅1935年，便外销土纸8500担，五色纸1000担。那时的辰河上每天会有“排古佬”的号子伴随着上百只来来往往的货船，百舸争流，千帆竞渡。振兴纸庄的老板邹嘉寿不仅在寨市开有锦星祥布店，还同中正福老板刘春元把纸庄开到汉口、南京。汉正街那时成了“宝古佬”的“唐人街”，日本与南洋则是出口外销地。
排木之都是六都寨另一荣誉与支柱，六都寨放排的历史少说也在300年以上。做土纸生意有头脑就行，而排木，光有头脑还得强手强脚。土纸做的是名副其实的文生意，排木则是货真价实的武生意了。土纸往船上一装就坐等收利，可排木得先一根一根从一、二、三都或四都、五都一路“赶羊”至洪江村或朝阳铺水面宽阔之处，再将10来根长短一致的杉木并排联结成短筏，然后把扎好的若干短筏串联垒迭“凑大排”。放到资江水面宽的地方后，还得“并排”加长加宽加高，同时，得建一“排屋”供排木工轮班休息。排木工，俗称排古佬，是因放排催生的职业，响遏行云的船工号子（放排歌），便是排古佬在扎排、凑排、启排、并排、过滩、起排过程中吼出的劳动号子与团队力量。

四
六都寨，是片英雄的土地。在这里流传着“贺龙朝阳铺认家门”、“日军六都寨遭重创”、“陈香姑三打小日本”、“庞丁哉怒杀倭寇”的传奇故事；在这里打响了抗日最后一战“雪峰战役”的第一枪。
民国三十四年（1945）春末，日军侵入六都寨，遭到国军第100军（军长李天霞）118师（师长戴瑛）第55、56团顽强阻击，四昼夜的激战，阻截了日军西进的步伐，打乱了“湘西决战”的部署。最后，日军以两倍于国军的伤亡，为芷江受降埋下了伏笔。这一仗既打响了“雪峰战役”的第一枪，也是六都寨有史来的第一仗，意义非凡。纷飞的战火早已灰飞烟灭，但当年在半龙江、米珠寨、桃花、周家、朝阳铺一带挖的战壕却依稀可辨。民国三十五年，国民政府为纪念抗日阵亡将士，在六都寨岩漏山上修建了一座“忠诚庙”。

五
提起六都寨，人们就会联想到淘金。上世纪七十年代，因六都寨水库的修建，清基民工在大坝围堰截流开挖坝基的过程中，无意中发现了金光耀眼的砂金，经省地质418队实地勘测，六都寨砂金矿储量竟然为1.158吨。从此，六都寨拉开了淘金致富的序曲，不仅培养和造就了一大批现代的采金技师，还淘出了“中国挖金第一镇”的美誉。
在六都寨，一把金锄、一只金盆外加鹅毛筒，这种小打小闹的淘金方式谓之“打小盆”。金锄用于挖砂石，金盆用于淘洗，鹅毛筒嘛，可想而知是用来收藏砂金的。而采用机械化与人工合采的方式则叫“开大滤”，先将要开采的地段用砂石围堰，用抽水机把围堰内的水排干，再用推土机、挖掘机把表层砂石推开或用汽车拉走（后来称为“拉毛”）。实在不能用机械的地方，再用人力开挖、挑土。发现“讯砂”（一种黑色的砂状小颗粒）后，就是挖到矿床的含金层了。将“矿砂”挑上来倒在“流床”上，“流床”内有“毛毡”，水将砂石冲走后，讯砂与金子留在毛毡上，最后将毛毡上的“讯砂”倒在樟木做成的金盆内淘洗，便得到了黄金。砂金多呈粒状、片状、枝叶等形态，粒径一般为0.5-2毫米，但也有块金与微粒金。金的成色以“七青八黄九五成赤”来衡量，而六都寨砂金的天然成色均在98%以上，用来加工首饰都不用提炼。

“只要有金采的地方，就会有六都寨人”一点不假。六都人淘金的足迹不仅遍布全国24个黄金资源富足的省区，如黑龙江漠河、新疆阿勒泰、四川甘孜、青海格尔木、西藏等地，还延伸到周边的缅甸、越南、老挝、俄罗斯和吉尔吉斯、哈萨克斯、蒙古等国家。如今，淘金人的触角已伸向了南非与西非等国。据六都资深的“炒金客”讲，六都淘金人打个喷嚏，上海黄金交易市场就会感冒。

六都寨通过淘金发家致富的不乏其人，甚至有多名身价过亿的富翁，，但金老板们是从泥水中、在磨难中摔打出来的。有的大老板曾连续十年亏本，抱着“从哪里跌下去，又从哪里爬起来”的顽强意志支撑着，步履艰难地往前走，经九九八十一难，终于出人头地，进入大老板的行列。过去的岁月，他们遭人白眼、受人耻笑、被人逼债、经常低三下四“狭缝”中做人的滋味，比一般人更感慨万千。淘金地点的环境相当恶劣，常人难以想象，多数地方属于原始森林、不毛之地、高海拔区、无人居住区。睡的是简易帐篷或临时工棚，夏天蚊虫叮、毒蛇咬；初冬时，白雪皑皑，冰寒刺骨。从采金工地乘车到有人烟的地方，需要一整天，甚至几天才能到达。经常吃不到新鲜蔬菜，其日子很难用一个“苦”字就能概括得了的。六都寨人淘金，不少人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：在黑龙江被水淹死的；在西藏因高山反应缺氧窒息而亡的；在新疆因与外地人争地盘斗殴致命的；在矿井内因事故伤亡的；被人抢劫发生惨案的……二十余年的淘金史，不仅是老板个人的发家史，也是很多家庭的血泪史。那些因为开矿而债台高筑的人，这一生只怕只能在外奔波，不敢回家了；更有那些因开矿金患上矽肺病的人，这一生只能在病床上挣扎着走上不归路了。
淘金，是六都人发家、致富后，再转型其他行业的首选；淘金，是综合考验一个人智慧、胆识、精神、体魄、灵魂的试金石。

六
六都寨曾经有几个工厂，很大，高高的烟囱支撑着六都寨繁荣的天空。曾被评为中国“百家最大造纸工业企业”、国内五大卷烟纸定点企业，曾填补国内4项空白的隆回造纸厂；年生产2万吨状元红的隆回县酒厂，隆回县汽车配件厂……
如今，这一个个承载着六都寨记忆的国营老工厂渐行渐远，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。拍卖的槌声敲碎了酒厂沉睡的灵魂。汽配厂从一块耀眼的胎记变成了一道尴尬的疤痕。纸厂，厚重的红砖墙，粗糙的水泥地，斑驳的树影，锈蚀的风窗，一切都发着工业时代的气息，很怀旧，很小资，只是一些须发斑白的老人，脚步沉重地过他们凝固的记忆。早年顺应着国家工业基础建设的号召，拓荒建厂，务工，娶妻，生子，养老，从青春到暮年，一生不曾离开过厂区。他们的后代，生于斯长于斯，从父辈手中接下的技术劳作了半生后，却各奔天涯。
七
六都寨是个小地方，却是人生旅途中不可错过的一个地方，虽无特别的景观，却山含情水含韵。原生态、传统文化与小资构成的情调，正是滚滚红尘中人们艳羡、向往之所在。

海拔1202米的道教圣地大东山，是被西方誉为“医学论之父”的孙思邈晚年行医寻药隐居成仙之地。央视纪录片《走进中国地理标志》第十集中的隆回金银花，便是药王晚年在大东山采药时的重大发现。为药王而建的东山禅院，其二诗三宝久负盛名。诗一，是殿后壁上的诗墙，诗二，是北京诗人、剧作家邹静之先生登游大东山时留下的墨宝诗碑。宝一是那株传说当年孙思邈亲手栽植的银杏树，历经千年，根深叶茂。宝二是那独特的正殿牌匾，正面观为“药王宝刹”，左面看为“瑞绕灵霄”，右面视为“云霓在望”。宝三是一部唐代传承下来的手书《大方广佛华严经》，此乃镇寺之宝，不是见人就能看得到的，还得打卦问菩萨。

西山、丁山不是狭义上的某座山，乃合并前的两个乡，一个在镇之西，一个在镇之南。西山风景独好，森林植被丰富，当年CCTV播过的电视剧《鸟归林》就是在那一带拍摄的外景；西山之上还有传说中因求雨灵验得以幸存的庞家山庵。丁山、小东山一带多溶洞，旧志有载：洞深奥，石壁篆蟠龙痕，鳞爪毕肖。徐家铺小石林千姿百态，田山花溪养在深闺，马坪溶洞别有洞天……

当然，来六都寨，那个上世纪靠三万民工肩挑手提，一尺一寸，汗水伴着泪水和着雨水垒起来的高峡平湖，一个可灌溉邵阳三县一区，兼容防洪、发电、供水、养殖、旅游的湖南省最大土坝水利工程——六都寨水库，不可不游。因库尾紧靠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——魏源故居，故又名魏源湖国家湿地生态公园。

魏源湖通航22公里，水面宽阔，风光秀美，景色宜人。湖内溪流港汊，岛屿众多，两岸奇峰挺立，青山环抱库水，绿树倒映水碧，鱼翔水底，鸟鸣山涧……乃垂钓者的天堂，泛舟与游者的乐园，天然的浴场。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库区内牛尾江上肖家屋场龙脉山，那里有一片古树林，每一棵青松都用不同的姿势书写着历程，你可踩着阳光的斑点，倾听着古松林中的鸟语虫鸣，任脚步迷失在天然氧吧里。

当您站在高程360.5米的大坝之上，背对库水西山，张开双臂，仰视着米珠峰上空的白云蓝天，俯瞰着老县治新城镇时，那种“三春启群品，寄畅在所因。仰望碧天际，俯磐绿水滨”与“秋水共长天一色，落霞与孤骛齐飞”的意境会直蹿脑门。脚下古色古香的仙磴桥，美焕美伦横跨跳石江，如长虹卧波；正对面木鱼山林木映掩的“双溪庵”飞檐走角，香烟袅袅，梵音不绝于耳；右手边，米珠寨层峦叠翠，抗日的战壕依稀可辨；再往右下首瞧，东山禅院隐在白云深处；左手边的灌渠渡槽，从辰河上空乱云飞渡，横跨东西如长虹卧波；再往左，老虎山把持着入水口，袍竹冲似将军守着北面隘口；斜对面的狮子山活灵活现坚守东南旱路，石龙口呈龙回头态势锁住了出水口……好一个风水宝地。

回到小镇上，那些时令粑粑小吃不可不尝，水库里的野生鱼、六都寨的溪涧蟹、沟渠螺、河塘虾、山野菜不可不吃……会让你没齿难忘。如果有兴趣，不妨去街头小巷听听歌声，小广场上看看舞步，领略下六都人的热情、风情与生活状态。如果是春节期间，可去星星、张家铺、金龙等村看看草根们表演的原生态乡村晚会；如果赶上颇具特色的“庆娘娘”法事，那更有助于你了解当地民俗民风……

八
六都寨开埠的历史究竟有多长？很难有人说得清，桃花村二组的责任田里曾挖出了一批东汉时期的双鱼铜铣、铜罐、铜壶等国家一级文物。六都寨到底有多富？也难有人说得清，春节时看看大门口摆的小车你就会心中有数。而六都寨的到底出过多少英才，更是难有人说得清，但有据可查的却比比皆是，如学习奇兵廖初江，地图奇才欧阳缨，以一张彩票起家的邹嘉寿，台湾教育家欧阳粹，民俗摄影家刘启后，五体书法家周剑初，小说作家刘一纯，首届全国新长征突击手曾华志，全国三八红旗手邹柏兰，国庆观礼见过毛主席的谭克恒，民营企业家刘平建、尹显华……
六都寨虽是个地方小镇，却是蜚声海内的好地方。如果用几个关键词来概括，那就是：青山、碧水、白纸、黄金。